【让爱回嘉】无耻之徒(B篇)
本篇是同一则故事的改写,阅读有顺序和层次的需求,请务必先阅读A篇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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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车行进到长春以北,广播增加了朝鲜语种。焉栩嘉把遮光板推上去,阳光顿时毫无保留地泄入。
眼睛已经不太适应周遭的事物了,光影、色彩、线条,都要习惯一阵子,所以视网膜才会这样刺痛。
他下意识眯上眼睛,但抵挡不住想要观察这座城市的迫切心情。他的需求程度很低,可以在任何一座城市流浪,唯一的担心在于是否来得及。
道旁建筑上也印有朝鲜民族服饰,以及用韩语标识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。焉栩嘉呆呆地看着“自由”二字,怅然若失。
车速已然放缓,抵站的信号催促着返乡的旅客,而旅客的思念催促着焉栩嘉。他急于赶在所有人之前下车,在拥挤的人潮里成为一个不起眼的个体,即刻消失。
摩肩接踵的人群里,焉栩嘉的手机震了一下,他没发现;几秒后,又震了一下。
焉栩嘉单手摸出手机,心脏提到嗓子眼儿。
“别动。”
“我找到你了。”
陌生号码,但不用猜测是谁。
下次想办法网购张新的电话卡吧?至少心理负担显得不那么重。
焉栩嘉不知道自己乐天派到这种程度,居然已经在策划下一次出走。
不如先想,我还能有明天吗?
焉栩嘉几乎要习惯了,越来越高效的侦查手段。于是不急着走,毕竟急也没有用。只是悠悠地挪动着双腿,偶尔低头看表。直到这一趟列车的乘客完全消失,车站人员请他抓紧出站,焉栩嘉以疏离的口气回复“我在等人”。
准确地说,他在等一场审判。
正如死刑犯走向枪口前被扭曲的时间一样,属于他的凌迟之决同样漫长,居然一等就到了深夜。
焉栩嘉站足了12个小时,被无数行囊侵占立足之处。而现在车站都要关了,还是没有等来。他屈起酸痛的小腿,脚腕蹭着些老旧的锈迹,那是关押犯的刺青。
太久了,赵让,这次真的太久了。
焉栩嘉感觉自己可能受了骗,或许赵让根本没有追来。
有点意外,以及不爽。
凭什么,那个人总是可以这样轻易操控自己的意志,明明经历过一百次伤害,还是轻信着服从了呢。
两个月前他飞到香格里拉,还在因为没预料到低温而被迫在机场挑选冲锋衣时,赵让就出现拽住了他的胳膊。
那个晚上他要散架了,在气若游丝的求饶中,赵让一边撞击一边给他摁上氧气瓶。这多像他,做事滴水不漏的赵让。
一周前他乘绿皮火车去陕西,晃晃荡荡的车厢还没在晨曦中停稳,他就看到了站台上扣着帽衫困意十足的赵让。
好在赵让也饿了,他们先去吃了肉夹馍。还听说冰峰是与肉夹馍齐肩的当地特色,可惜只有下面那张嘴品味过。怎么说,又凉又坚硬。
再怎么猝不及防的出逃,再怎么销毁篡改的证据,迎来的却永远是确定的及时赶到。
所以每次被抓回家,都要让他对赵让更钦佩一点。能破解他的机关算尽,这样的人全宇宙最聪明。
也最可恨。
焉栩嘉设计的落跑游戏完全把赵让训练成职业侦探,永远摆脱不掉的,噩梦连连的追捕。
焉栩嘉因记忆扬起苦笑,一阵风吹来,冷不丁打个哆嗦,把思绪拽回现实。
12个小时了,怎么回事啊。果然还是太难了,赵让也掉以轻心了吗?
这次是凌晨出发的,车上补觉换取的短暂精力消磨殆尽,身体的疲乏快到极限了。焉栩嘉在空中默写着自己车次的代码,开始凭空撰写自己的下场。
不知多久,在昏沉的意识中听到有个声音在呼唤:“焉栩嘉。”
他猛地抖了肩膀,循着声源转身。
是错觉。
没有人站在他面前。
没有人带着捕猎者耀武扬威的神色站在他面前。
没有人经历一百次还能忍受无休止的追逐游戏。
赵让永远不可能为自己玩上瘾而道歉,每一次都突破底线了,所以就连爱了他那么多年的焉栩嘉,也不愿意再出卖身体来收拾残局。
焉栩嘉突然想起那次酒局,趁着赵让去洗手间的间隙,孙圻峻眯着眼睛跟他碰杯后貌似无心的一句:“无度的人不配有好下场。”
他好像被戳到了弱点一样条件反射地蹙眉,他讨厌他们的游戏被知晓,这意味着他的下贱被知晓。焉栩嘉借着酒劲语气很冲地回击一句:“下地狱我也愿意,你永远体会不到被赵让爱的快乐。”
因为这样一句话,焉栩嘉在那个晚上得到了名为自由的奖赏。
多可笑,赵让居然会手下留情,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了吧。
车站要关了,小地方总是这样,不像被压榨的劳工那样不遗余力地工作。
赵让不会来了。
这次赵让永远放过他了。
焉栩嘉吸了下鼻子,开始搜索附近的酒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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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久没来这个房间了,刘也带着新设计好的迷你雕塑不请自来。这个月他的艺术展览开到了巴黎,最受欢迎的展品就是手里的黄色方块,介绍起灵感,他总会提到和自己同住很久的那位身材纤长的室友。
室友在谈恋爱之后就搬到了男朋友那里,自然也淡出了他的生命。偶尔凭借朋友圈的短暂动态还可以获知对方的碎片化生活。他那个可爱却有点极端的男朋友有着一双小鹿斑比的眼瞳,可惜总带着小鹿那样易受惊的属性。
刘也整理好刘海,敲响木门。
几秒后,房主焉栩嘉从门缝露出一只眼睛笑嘻嘻地迎接访客。
“也哥,稀客啊。”
逼仄的门缝很难看清屋内状况,只是本能地觉得有点太暗了。刘也侧了下头,似乎在问是否可以进入。
“可是不能给你开门耶,赵让吩咐了,这几天谁也不见。”像是要确认什么,焉栩嘉扭头看了一眼,又恢复了笑脸相迎。“我会让他联系你的。”
连个道别的机会都没给,门静静合上。
刘也有些匪夷所思地愣在原地,右手的黄色方块有点硌人。
太奇怪了,在说什么呢?比如“吩咐”这样的用词,比如“赵让”这样的称呼。摩挲着黄色方块,刘也整理着思绪。
走了一层楼,刘也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来意。
赵让因车祸离世,刘也是在完成这件作品时才得知的。
刘也想起他是来追悼的。
自从赵让出意外去世后,刘也就没机会隔着屏幕看那双眼睛了。他刚刚看到了,被禁锢的小鹿的眼睛。
忽然意识到奇怪的窸窣声是什么。
铁链砸地发出的声响。
哗啦、哗啦。
刘也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,他赶忙疯了般地冲上楼梯砸门,他大喊着“焉栩嘉开门”,喊破了嗓子也没有回应。
太阳正在下山,余晖洒入楼道的窗户,焉栩嘉带着脚铐哭着跳舞。
他来之不易的自由,他最后自行了断,自甘堕落的自由。
爱是无度。
爱是被驯服成为你的帮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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