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aju

【让爱回嘉】另有所图

赵让买完菜回家,天已近乎全黑。伯克利总是这样的,夜很长,来得匆忙而沉重。


扭动钥匙开门,闯入视线的是蹲在地板上的焉栩嘉。赵让一句“我回来了”落地的一瞬间,才发现焉栩嘉在哭。


是面无表情,看不出情绪波动的那种哭。

所以赵让差点就没能发现。

而发现的此刻,他顿时束手无措起来。


把买完的菜放到餐桌,想了想又移送到厨房。完成这个动作便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好。下意识地开启冰箱门,视线游移良久再合上。


赵让多余的小动作正在表露犹豫,他往回走了几步,又折回去。再度打开冰箱门后,终于下定决心一般,拿出两罐啤酒。


他拿着啤酒走向焉栩嘉,觉得这路又短又长。短到他来不及想出哪怕一句得体的话,长到他每一步都抓心挠肺。


他走到焉栩嘉身旁,一米八几的个子折叠起来,坐到地上,坐到焉栩嘉身边。


他把从冰箱拿出的啤酒贴到焉栩嘉脸上,他抱着“也许可以开个玩笑”的乐观心态,他抱着自己也许希望这是个玩笑的乐观心态。

他的冰啤酒贴在焉栩嘉流过泪的脸上。


焉栩嘉的温度一下子把冰啤酒罐身上的蒸汽化开,发出“嘶”的声响。他整个人也随之颤抖,尽管仍是难以察觉的那种。


焉栩嘉没有说话,他由着泪水继续不管不顾的落下。

赵让也没有说话,他由着自己如许多这样僵持的日子一样,默默地坐在焉栩嘉身边一言不发。


“分手吧。”


焉栩嘉的声音,独属于他的低沉嗓音从耳边传来。只是好陌生啊,像是通过童年玩的纸筒电话一样,带着闷不做声的压抑,不真实地传来。


脑子里有架低音贝斯突兀地拨响,正像焉栩嘉的话不知轻重地推搡赵让的心。


果然是在开玩笑吧,赵让心怀侥幸地想。他扯开一个尽量不那么僵硬的笑。他想说“你别闹了”,可是话还没到嘴边,又改写成“为什么”。


本来是有自信的,自信这句话出现的场合一定是个玩笑。只是当他对上焉栩嘉的眼睛,那双毫无感情却在安静流泪的眼睛时,他犹豫了。


他很少很少看到这样冰冷的一双眼睛出现在焉栩嘉的脸上。

如果非要回忆,只有他十八岁生日那天,看到过的怒气冲冲的冰冷的眼睛。


赵让没能开口,因为这种本能的联想已经让他产生幻听。他害怕自己听见,却感觉焉栩嘉已经说出——
“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。”


赵让在焉栩嘉的沉默反馈中泄气了,他的质问打在一坨棉花上,而他的精神经历时空穿梭,回陷进十八岁的无措。他把冰啤酒随手放在一边,低垂下头。


自己几乎也要哭出来,好笑的是什么事态都还没能了解清楚。


空气很窒息,赵让垂头丧气地反思了一会儿,依然没有省悟出缘由。他只好试探性地望向那双大部分时候弯弯的笑眼,想从心灵的窗口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的答案,却只能望着它们继续涌出好大颗好大颗的水珠。


真美呀,像一片湖。

焉栩嘉的魅力总能让人在对峙中丢失重点。赵让欣赏那片湖,彼处住着蒸腾的水汽,氤氲的山雾。所以赵让没有伸手擦掉对方的眼泪,他沉醉于爱人的凄美。


焉栩嘉不说话,那么赵让也不说话。可能是他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,他本来也不太会说话。

脱口许久的“为什么”,这个不安的、自卑的、奇异的疑问句,落到地上成为尘埃,没有人去捡拾。


而时间在兢兢业业地工作,它很公平,从不为私情停息片刻。因此世界没有停止运转,伯克利遵循冬季的规律,现在完全黑透了,隐隐能听到远山的枪声。


不知名的地方又发生枪击案了吗?赵让走神了。他回想起和焉栩嘉赶在黑帮火拼之前从学校门口慌乱跑回house的场景,那天逃跑之前,焉栩嘉在树林中用嘴帮他造了一场春//梦,以至于脱险时,焉栩嘉的唇角还挂着残留的不//堪的证据。


这就是赵让为什么爱焉栩嘉,他爱他上一秒纤肢动人,下一秒就能恢复天真。他深陷于此。


赵让几乎又要跌入那个春//梦了,呼吸之间,猛然觉察到情人的伤感仍在蔓延。


不该在他们二人中出现的悲伤时刻,横亘在这段感情中间。再久一点,恐怕就会压出裂缝。


急需必要的补救措施。在叹息中,赵让起身摁灭了灯,穿过墨色摸向对方的肩膀,赵让有些紧张,他颤抖着双唇吻着焉栩嘉流过泪的脸庞。


咸咸的,一如眼前人的酸涩,真令人心碎。赵让责怪自己太不小心,居然让他爱的焉栩嘉哭了。怎么搞的,怎么搞成这个样子。他再一次叹息,放软了语气:


“对不起……可是,怎么了……”


语毕,又生怕再触痛爱人的敏感神经,赵让在语言的空隙间赶忙补充:


“宝贝?”


赵让这回没有坐以待毙地等着回应,他不想再被尴尬的局面摆布。直接把焉栩嘉揽入怀中。物理距离的缩短使人安心许多,又或者是,在黑暗中更容易鼓起勇气。总之他要平息这场纷争,他要避免失落的结局。


焉栩嘉毫无抗拒地靠在他的胸膛,呼吸在他的心跳声上游走。赵让的手臂紧了紧,他用手指抚慰着受伤动物的脊背。


如果说,爱情里的僵持总是不可避免,至少共享些彼此的温暖,也好在冷酷的冬季不那么难捱。

赵让的心脏在夜里猖狂地跳,向不存在的敌人炫耀着被焉栩嘉独占的骄傲。


不知道过了多久,赵让几乎怀疑焉栩嘉在他怀里睡着了那样久。焉栩嘉动了动身子,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,终于抬起了头。


眼眶红红的,面前是疲惫的湖,是干涸的湖。


焉栩嘉用湿漉漉的目光盯着赵让的眼睛,忽然笑了起来,接着笑出声音。他不怀好意地笑着,用拳头打了一下赵让的肩膀,算是撒娇。


“什么也没有,隐形眼镜戴久了,有点敏感而已。”


赵让觉得自己的内存又不够用了,他原地宕机。焉栩嘉趁胜追击,加上一句调情般的注脚:

“赵让你可真傻。”


然后绽放出一如既往的笑颜。


赵让看着挂着泪痕的小野猫,就连他的使坏都是那么迷人。心情在慢慢恢复明朗,他咽下差点泄露的委屈,回报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。他揣度着借口,乱中选了最无力的那种:


“我本来……想接戏来着。”


话刚出口,嘴唇便贴上一片柔软的东西。

闭上眼睛,赵让开始享用这份柔软。他埋怨话剧演员的惯性表演使他上当,在吻了几个来回后,他把舌头塞进皓齿之间,开始一种报复性的侵略。


“你妈的焉栩嘉,又骗我。”


这是焉栩嘉衣衫完整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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